撻伐也好、尊重也好,我無力改變誰的價值觀,畢竟人生的劇本,都是寫給自己看的。因為經濟壓力,幾年前,我被酒店經紀介紹進入酒店。工作第一天,我也像是白兔誤入叢林,擔心死了經紀對我的叮嚀,除了各種擋鹹豬手的技巧,更重要的是不要在酒店暈船。
待在酒店的半年裡,我看過80%以上的酒店小姐,背後都有著沉重的故事:
我見過一位脫衣公關小姐,在電話裡輕聲哄著等媽媽的孩子:「好乖喔,你要乖乖睡,媽媽工作完就回去陪你囉!」還有位每週節數第一名的女人,手上沒有任何名牌包奢侈品,只是時常與其他小姐分享手機裡三個兒子的照片。
如果你不曾看過這些,請別在他們穿上禮服時,指著他們的角色說酒店小姐有多可恥,這不會讓你變得更高段。
但也不是每次都會暈船!其實,90%的機會,打開包廂會看見的是牙齒黑了一半的豬頭對你嘿嘿嘿的淫笑,你暈得下去我服了你…可怕的是那10%的「高危險群」:
因為你看了99隻豬頭,突然看到一隻沒這麼像豬的,理智線瞬間斷掉,還以為他們是人。
我以為我很精明,但我暈了兩次。
第一次,我很認真地規劃辭掉酒店工作,天真以為能帶著半年在酒店存到的積蓄,跟他重新開始我新的人生。他只是冷冷地跟我說:「你不知道,歡場無真愛嗎?」除了心碎,更多的是莫名的羞辱感…這麼簡單的道理,我怎麼會不懂?為什麼會不懂?
第二次,我真的找到了我這輩子最愛的男人。他不是富二代、不是天菜,只是個誠懇老實的上班族。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我從未見過的善良、誠懇、體貼、幽默,總是原諒那些傷害他的工作合夥人,對我有100%的信任。某次朋友找我去夜店,我問他,為什麼我說我要去夜店,你從不吃醋?他只是說:「因為我知道你很有分寸,很懂事,總是知道自己在幹嘛。」
他把我捧在手心上,像公主般呵護,我又慢慢地把心交了出去。他給我的感情,不是轟轟烈烈的曇花,是安定的踏實,一雙手臂紮實地環抱住我。於是我又下定決心為眼前這個男人冒一次險。
我避過經紀的眼神,他問我:「不要又暈船喔!你知道自己在幹嘛?再怎麼樣都要保護自己。」於是我辭掉工作,想用一個全新的角色把握這段感情。8個月的時間,我真的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,真的!
直到我發現:
原來手機裡還有這麼多跟其他女人的曖昧訊息,原來他還有這麼多寶貝,原來我幫他拍的照片,他也傳給其他寶貝,原來對我的不吃醋,只是因為沒有這麼在乎,原來每個聰明的女人都知道他在撒網,所以保持曖昧,只有我游進陷阱裡。
我始終相信,這不是宿命,只是在不對的環境,遇不到對的人。人生,你在大便堆裡走來走去,儘管精挑細選,一腳踩下去的也不會是黃金。在酒店工作並不可恥,沒必要承受誰的懲罰。
我想起那句輕蔑的「歡場無真愛」,聽來刺耳,卻是最真實的。
會寫這篇文章只是純粹抒發,也是警惕(勸世?)作用。之前看了幾篇討論酒店小姐的文章,真心為那些曾經待過八大,即使離開後還是妄自菲薄的人,感到心疼…我想表達的是,角色的面具是一時的,只要你想脫下,就沒人能勉強你。
我不是革命份子,沒興趣激進地批判或挑戰主流社會價值觀,但關於「妳到底是過得多可憐?有這麼窮嗎?」、「好好人不做要去做小姐」的言論,我也不願做個失語者。我不會為這些留言解釋我的經濟壓力,因為我不想在主流社會價值觀上,再加上一個框架或門檻,讓人覺得一定要負債幾千萬,才可以當個高貴的有正當理由的酒店小姐,沒有淒涼身世的,欠錢欠不夠多的去當酒店小姐就是不上進、自甘墮落、博取同情。
我們的社會文化陷入混沌狀態,然後開始出現兩極,整個社會的集體潛意識,都在崇拜高貴的、一塵不染的人,或是「神」,女神或男神。把所有黑暗面都切割掉,怎麼整合成自我?
人生,除了「成功」以外,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。要不要去酒店工作,確實是個人的抉擇。喔,那又關你什麼事?
我只待過一間酒店,但酒店幹部、組長都叮嚀小姐不要暈船、不要碰不該碰的,把賺來的辛苦錢存好,都踏進來了,就專心工作,賺到目標之後趕快離開,買棟房子做個小生意,好好過日子。聰明的人都知道酒店工作只是個「跳板」。
店裡每個小姐尺度不同:
就是賺多賺少而已,自己的選擇自己負責,沒有誰比較清高。很現實,也很實際。
最後,感謝每個提醒我的人。我離開很久了,目前有一份正職、一份兼職。對了!兼職工作是家教。真心覺得兩份工作都辛苦,一樣心酸。